*短小
*有刀，慎入

如你所见，我是一只新闻鸟。穿梭在世界各地云层当中的新闻鸟。
请不要摆出一副嫌弃我的表情，身为一只鸟，一只新闻鸟，还是有自尊的。「这是500贝利，不用找了！」噢……非常感谢，需要我为您表演一支拙劣的舞蹈吗……？好，那么下次见。
咳咳……是的，要知道，每天都面对着海贼船是多么性命堪忧的一件事。哪天送报的时候遇上的「顾客」一个不高兴……
我新闻鸟也不会有什么事。
因为我是「新闻鸟」，也只是一只「新闻鸟」。
说实在话，有许多船都可以作为我歇脚的地方，很简单的理由是他们善待我。
我并没有特指是那些名扬四海的「大海贼」还是默默无闻的「小海贼」。没准在我心里他们都是一个样，抢别人的东西。
……闲话也说了不少，我该去工作了。

兜转几天，我装钱的背包已是鼓鼓囊囊。每次去空岛后我的背包里装了一堆「艾克斯托尔」，改天我还要找地方换成贝利。
我回了一趟佐乌后，开始了第二波送信之旅。
事实上我做了这么多年新闻鸟，并不是对于每一艘船的记忆都刻骨铭心。
能让我刻骨铭心的是人，不是船。

……这是一艘大船。站在船沿的我低低地叫唤了一声，往旁边那个注视着天空的男子跳了两下。他似乎刚从一场美梦之中脱离出来望见了我，先是开口道了一句「晚上好」，随后一阵摸索，放了一个硬币在我敞口的包里。
我衔着一份报纸放在甲板上，而后展翅往下一艘船飞去。
即使我不回头看，我也知道，那家伙眼里有一整个星空。

第一次来这艘船送报的时候我还很小。可以说是刚经历了一场不幸的暴风雨，我全身都湿透了，背包里的报纸也都见了些水。我很难过，这意味着我可能这个月将要饿着肚子送完我手头的每一份报纸。
我很累，我只想休息。
于是我落在了那艘船上。
那个男子自然比现在的模样要年轻一些。他见到我似乎吃了一惊，往身后来了一句：“喂……马尔科——！”
后面的记忆很模糊，请原谅——我可能一头栽到了甲板上。
醒的时候我在一张冰冷的桌子上，倒不是说羽毛湿了的那种冷——我的羽毛都是干的。
那个男子恰好推门进来，看到我在抖落掉下的羽毛，四处张望着。我在找我的背包。
然后他塞给我背包，我听到里面硬币在哗啦哗啦地闹腾。
“马尔科借我的钱……”他挠了挠头，“那些报纸可以让我烧着玩……哈哈。”
真是个恶劣的好人。
临走之前，他用纸包了一个饭团放在我背包里，他笑的挺开心的，有点像阳光。
“再见……我是说，还会再见的吧？”
我冲他短促地叫了一声。
真是个好人。

我数不清自己后来遇到过多少艘船。
有的船会在我掠过海面的时候突然从水底冒出来。那艘船上的熊和我算是老乡。
有的船上的人会谴责我报纸涨价。然后一个手臂会伸长的家伙会跑过来拍我的头。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，反正只要给钱就够了。只要有钱就够了，那些死物比什么都坦诚。
我错的离谱。

我没有提过，其实我有一个同僚。
之所以不提，原因说起来有些荒谬。
我一直觉得自己和他不一样。
我们明明送的是一样的报纸，拿的是一样的钱。
也许是我的错觉吧。

那天我去世界政府领印刷的报纸。
我看到了那个男子的照片在报纸上。灰色的照片，一点也不像他。
给我报纸的人丢了几个硬币在我背包里，「快点送出去」 他这么要求。
我没有再看他。
我飞到了一处悬崖边。
没有人在生火。
我飞到了镇上，挨家挨户给火炉添料。那些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，有人拿棍棒驱赶我。
他们不会懂。
其实看那些报纸蜷曲起来化在火里的感觉比想象中的要好。
我一份报纸也没有留。
做完这件事以后，我飞回悬崖边躺了一会。我打开了背包，好让飞的时候那些死物能掉进海里。
我猜这个月是要挨饿了。因为再也不会有给我饭团的家伙。
那些闪着光的硬币落进了海里。深不见底的海。
我太累了。

后来我没有再去送报。我的上半生一直在重复着这般无聊的事情。
我还在海上。但我确实转行了。我开始抢我同僚的报纸。具体的说，是他一卖出去报纸，就会被我扔进燃着火的地方。他有时候会用尖利的嘴啄我身上的毛。可我一点儿都不在乎。
后来他放弃了，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烂掉的饭团。
——我说真的，我想念饭团了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也许很久了。我身上的羽毛不再光滑洁净，我的动作也不如先前灵活了。每一次俯冲就像要了我的命一样，压抑着跳动的灵魂。
有一天我停在一艘船上。那船并不大。请原谅，我真的没有力气，停靠是迫不得已。
我看到了那个会伸长手臂的家伙。他也看到了我。
他盯着我的眼睛。
然后他回头大声地喊道：“喂……山治！”
和那个男子真像。
我立在船舷，像一尊雕塑。
也许我在期待些什么。我说不准。
那个家伙冲我走了过来。
他塞了一整个饭团在我嘴里。
真是个恶劣的家伙……
「喂路飞……！好好对待这只鸟啊！它都被你弄哭了……」
我哭了吗？
我用力地咽下那个饭团，觉着眼睛边的羽毛是湿了。
「抱歉。」那个家伙很没诚意地冲我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「还会再见的吧……？」
他的眼里带着某种真挚的情感。
我张开翅膀绕着船飞了一周，冲他叫了一声。
真是个好人。

我曾是一只新闻鸟。
我不知道我有多少同僚。
我什么都做不了。
我想念那个给我饭团的家伙了。
……再见。